接下來的這幾天，三人之間的相處倒也平淡。

展念一直擔心展辰龍會因為想不開做出什麼針對謝寅虎的事來，結果事實證明，他真是多心了。

展辰龍到底是經歷過許多風雨的成熟男人了，就算一時之間感情上受了傷害，但是不管是假裝的也好，還是真心地也罷，至少他表面上看起來還算是平靜的。

更甚至，在展念和謝寅虎尷尬面對他的時候，他反倒能笑著向兩人打招呼。

昨晚展辰龍告訴展念，他又要回劇組去補拍鏡頭了，這次去了之後，可能還要留下來做後期配音，以及配合宣傳，和接洽下一部戲什麼的，所以這一次大概要久一點才能回來。

展念靠在門口看著展辰龍收拾著行李箱，慢慢地走了過去。

“爸，要不要我幫你？”

展辰龍扭頭看了展念一眼，微微一楞，過了會兒才擠出一個略顯滄桑的笑容來，“幫什麼啊，那一次不是老爸自己打包的。你去陪他看會電視吧。”

展辰龍頗有深意地與展念對望了片刻，又兀自轉過身繼續收拾起了明早要帶走的行李。

展念自然知道展辰龍口裏的他是誰，雖說這件突發事件讓展辰龍不太好受，可謝寅虎看上去，似乎也並沒那麼輕松。

“我是不知道當年你和虎哥之間的事了……不過，不管怎麼樣，我們都還是一家人吧？爸爸……說真的，我不知道你們以前就是戀人關系，我沒想過要拆散你們。”

展念從展辰龍寂寞的背影看出了對方內心的悲傷，他蹲了下來，將自己的手小心翼翼地搭到了對方寬厚的肩上，就像他小時候常做的那樣。

父親，永遠都是他這一生值得去依靠的男人，他從沒想過要傷害對方，但最終卻陰差陽錯地讓對方傷了心。

雖然他的確有過獨占謝寅虎的想法，可他也並非不可接受與父親分享虎哥。

而在謝寅虎出現之前，展念心裏一直暗戀著的都是面前這個男人，可不管他內心對展辰龍多麼愛慕尊敬，但是兩人之間的父子關系卻讓他不得不提醒什麼是該做的，什麼是不該做的。

“爸爸，對不起。”

一向傲慢冷漠的展念在自己父親的面前有些羞愧地低下了頭。

展辰龍放好一雙襪子在行李箱中，扭頭看了眼已經滿面愧色的兒子，幹澀地笑了笑，“這有什麼。現在這年代不是封建的舊社會了，男的女的，老的少的，想愛都可以愛。你喜歡虎子，他也喜歡你，這也挺好的。孩子，對你謝叔叔好些，就當是替你爸這份一起了。”

話說到這份上，展辰龍想起自己這看似風光實際孤獨的半輩子，心裏一陣陣難受。

可現在又有什麼辦法呢？謝寅虎明確不要他了，那麼自己總不能讓兒子和對方再痛苦一次吧。

有些東西，他一個人承受就夠了。

既然在展辰龍面前公開了自己與展念之間的關系，謝寅虎也不再像以前那樣拘束了，他大大咧咧地摟著展念坐在沙發上看了會電視節目，這才笑著松開對方去廁所先解決一下。

展辰龍收拾完行李也有些累了，他聽見展念和謝寅虎在客廳說笑的聲音更不願出去，幹脆就躺在床上假寐了片刻。

謝寅虎上完廁所出來，看見走廊那邊展辰龍的房間門還開著，今晚吃了晚飯後，對方便借口要收拾行李回了房間，直到現在也沒出來。

他盯著投射出幽暗燈光的房門口看了好一會兒，終於下定決心走了過去。

“龍哥，你沒事吧？”

謝寅虎看見展辰龍穿著衣服就躺在床上，對方這副落魄沮喪的樣子還真叫人看了有些心酸。

展辰龍睡得迷迷糊糊的，半夢半醒之間浮浮沈沈的全是自己年輕時和謝寅虎一起的回憶，一睜眼，他看到那個站在門口已經人到中年的漢子，這才知道自己又發夢了。

“呃，沒事。”展辰龍趕緊坐起來，揉了揉太陽穴。

謝寅虎看他這樣子，知道對方心裏肯定有事，而這事本就是他鬧出來的，又要叫他如何是好？

“明天就要走了嗎？”

“是啊，明早的飛機。”

展辰龍擡頭沖謝寅虎笑了一下，看著對方那張和他一樣飽經風霜的面容，他清楚地知道，時間真不是個東西，一來一去，磨變了人，更磨變了人心。

如果沒有那天早上的那一幕，他或許永遠不會相信當年那個那麼依戀他，愛他，不顧一切想挽留他的謝寅虎也會有一天不再需要自己。

謝寅虎被展辰龍的目光盯得有些尷尬，他撓了撓頭，也不知自己到底說什麼才好，半天才憋出一句，“你早點休息，別累著了。”

“嗯。”展辰龍點了點頭，呼出一口氣來。

“我也回去睡了。”謝寅虎客氣地也對展辰龍點了下頭，轉身就要離開。

“虎子！”

突然，展辰龍叫住了他。

“嗯？還有什麼事嗎，龍哥？”謝寅虎疑惑地轉過了頭，看著走向自己的展辰龍。

對方這樣子肯定不是要和他打架，可現在既然有些話已擺明說了，對方又還要對自己表示些什麼呢？

“小念到底是個孩子，平時我也管教得少，做事或許有時候沒輕沒重的，你可算是他的長輩了，有些事就讓著他一些。既然你們倆情投意合，我這個做爸爸的……也就把這孩子交托給你了。在他身上，討我欠你的債吧！”

展辰龍的嘴角勾勒出一抹十足苦澀的笑容之後，他感到自己的情緒或許就要失控了，幹脆垂下了頭，剩下謝寅虎不知所措地看著他。

“快別這麼說！龍哥，我……唉，怎麼說呢……我……”

就在謝寅虎完全不知自己該如何回答展辰龍的話時，對方忽然擁上來，緊緊抱住了他。

謝寅虎楞楞地垂著手，任由展辰龍收緊有力的雙臂死死圈住了自己。

他們兩人身高相當，展辰龍的頭自然也緊密地貼在了謝寅虎的頭側。

“哥很悔恨當年放手了，沒能拉住你！原諒我，我那時也還年輕，我雖然喜歡你，可我更怕被人說三道四。這件事，我真是對不起你，對不起我老婆，也對不起小念這孩子。本以為這輩子我們不會再見，誰知道……唉，這都是老天給我的懲罰吧！虎子，你別怪哥了，哥知道錯了。現在我只希望，你和小念能夠幸福，讓我這下半輩子也算有個盼頭。”

謝寅虎感到自己的面頰上漸漸地沾上了什麼溫濕的東西，緊接著，他感到自己的眼裏也有液體流了出來。

然而那雙一直垂在他身邊的雙手卻始終沒有力氣擡起來，回抱住那個在自己耳邊悶聲哽咽的男人，謝寅虎的內心裏除了愧疚之外的情感，是逃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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